曾生气,只温言道:“既是陇西来的,若是夫君的客人,该留下款待你才是。若不是,夫君往后不再回陇西,若姑娘与姑娘有何恩怨情仇,该趁早了结,否则成了一生的疙瘩,反而不美了。”
黄容盈眸光微动。
她见多了那些将男人看得和命根子一样的姑娘,但凡她与男人有些来往,那些姑娘们就能跟斗鸡一样和她没玩,有时黄容盈也觉得郁闷,有本事让你男人别到我帐下做事啊。
如陆咬枝这般平静的,并不多见。
她尚且还没搭腔,一旁的陆月熙早幸灾乐祸就等此时了:“枝枝你还不知道吧,这是嵇照云同生共死的同袍,更是红颜知己。”
她将‘红颜知己’咬的特别重,深怕陆咬枝听不见似的。
却玉一听,几乎立刻道:“姑娘,你别信二姑娘胡言乱语,姑爷不可能对你三心二意的。”
陆咬枝被那四字震地微怔之际,就听到却玉着急地替嵇照云辩白,心里愈发乱了些,她道:“我还没说什么。”
她坐在那儿,在一片黑暗中,哪怕是努力睁大眼睛,也没法看见黄容盈的眉眼,她孤僻寂寞的世界里仿佛一座无人可至的山谷,只剩‘红颜知己’四个字洪亮地回荡着。
关于嵇照云陇西四年的光阴,陆咬枝知之甚少,她此时什么都回应不了。
她甚至不知道却玉究竟是何处来的底气可以这般信任嵇照云。
陆咬枝微微叹气,道:“夫君晚间才回,若这位姑娘不嫌弃,可以在府里等候,若嫌太慢,可去铺子找他。”
黄容盈很是意外:“我是你夫君的红颜知己,你还肯让我找他,不怕我与他旧情复燃?”
陆咬枝的双手拢在袖间,因此她们看不见她的手指紧紧掐着掌心,掐得那般疼,可她面上仍能露出得体地笑来,道:“你从陇西来,总要见他一面才甘心,何况这是你们二人的事,我插不了手。”
黄容盈沉默片刻,嗤笑了声:“你倒是大度。”
她错误理解了陆咬枝的意思,以为陆咬枝是那种贤淑过头,还会帮着夫君纳妾的女子。
要不然陆咬枝也不会傻兮兮地等了陆咬枝三年。
陆咬枝摇摇头,道:“这位姑娘可曾听过卓文君之诗,‘闻君有两意,故来相决绝’。我无法左右嵇照云的情感,这是事实,若他也对你有意,我不干涉你们,因为我要的感情应当皑皑若山上雪,我可以为之争,但若这争是与其他女子一起去抢他心头一片地,这感情就脏了,我不要。”
她说着起身,却玉忙来扶她,被她挡了手。
黄容盈才发现江南女子虽秀丽,可也有番风骨,并不比塞北的烈风弱到哪儿去。
“这位姑娘,你想在这儿等,还是直接去铺子里找嵇照云,都随你,左右带你来寻我的那位姑娘,她知道该去哪儿找嵇照云。”她缓缓走下,那双盲眼空洞得很,但饶是如此,陆月熙还是心虚地往后一退。
陆咬枝听到了动静,偏过头,准确地朝着她的方向,道:“我知你是安心来看我的笑话,可是我这儿,不会有你要的笑话看,请回吧。”
也直到此时,黄容盈才注意到陆咬枝是个盲人,明明有那样漂亮水灵的一双眼睛,可她竟然是个盲人。
“黄容盈。”
她本觉得没必要和看不上眼的俗人通报姓名,这时却不知为何,不由自主将名字说了出来。
陆咬枝点点头,也报上姓名:“我叫陆咬枝。”
黄容盈道:“我知道你。”她一顿,“我来越州,是想把嵇照云带回去,他不属于温柔乡英雄冢的越州,他该回塞北,银鞍调白马,射杀五单于,那才是他的归处。”
陆咬枝顿住,看向了她,黄容盈终于从陆咬枝的脸上看到了些失态,仿佛上好的瓷器瓶中裂开了丑陋的裂缝。
她却没有止住,反而更坚决地往下说道:“你是商贾之女吧?嵇照云留在越州,陪在你身边,成日在算珠和银两之中打转,只会蹉跎他一辈子。父王惜才,当时狠留他不住,也没舍得将他军职收回,只说他告假返乡……父王都如此,他更不该在越州错付才华,罔顾流年。”
“陆咬枝,你该放他去翱翔四海,而不是将他困于你的牢笼之中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