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29章诉衷肠
白冤阖上眼皮,神色倦怠:“我实在没有精力,还要分出心神防备你。“分明是他窥探白冤隐私,做了冒犯之举,却还是被白冤口中的“防备”二字扎了心。
周雅人毫无道理地难受起来:“我已经什么都知道了,你是因为被我牵连才会受困太阴/道体,白冤,是我…”
白冤无力打断他:“知道了,你我命途多舛,无需多言。”更不需要说那些自责自谴的话。
然而她这副不甚在意的态度和语气让周雅人顿了片刻:“为何不让我说”“你想说什么?"白冤睁眼,从眼缝中瞧人,“跟我诉衷肠么?”周雅人被她问得哑口。
白冤复又阖上眼,实在没有多余的精力维持清醒与他谈心,低喃道:“不用诉,我都明白。”
周雅人鼻头一酸,眼底蓦地蓄了泪。
白冤说:“我听见了,我都明白。”
周雅人喉头哽住:“你听见了什么?”
听见了他的所思所想,听见了他心中所诉的衷肠,白冤声音低如梦呓:“从今往后,至死不弃。”
周雅人眨眼间,滚烫的热泪落下来。
他的确不下一次坚定地想过,从今往后,哪怕当牛做马,也要随她左右,至死不弃了。
所以无需他多言,白冤真的都明白。
“雅人。"白冤呓语似的呢喃,“以后…就不苦了。”闻言,周雅人眼中的热泪无声无息地砸落,原来白冤连这个都感受到了啊。因为这些日子,他心里太苦了,真的太苦太苦了。所以白冤才会在意识混沌间呓语,然后宽慰他说:“以后,定然不会,再让你受这份苦。”
周雅人再也忍不住,埋首捂住双眼,守着白冤泣不成声。热泪瞬间淌满掌心,他从来不敢想象:我这破烂不堪的一生,究竟何德何能,能得你垂青,承你厚待。
所以………
“白冤,你是来救我的吧?”
为了救我,不惜搭上你自己,然后陪我在这尘世苦海中受尽煎熬。白冤只有片刻清醒,未能听见他这番略带哽咽的话。虽然重逢不过短短月余,可是加上那些被他遗忘的前尘,他和白冤已经经历过很多很多,所遇皆是苦痛和患难,唯独贺砚在毫不知情的那段岁月里,有过一程非常短暂的安宁。
那个时期的贺砚恣意洒脱,陪同白冤赴咸阳的路途中,上山猎兔,下河摸鱼,以天为被,以地为席。赶路间,时常卧在大如伞盖的老树权上酣睡,或攀至树梢摘尖儿上那几颗最红的野果,兜在怀里,三跑四跳地奔向白冤。周雅人忍不住要想起那些场景,如果可以的话,以后,日子不苦了,他也想同白冤那样岁月静好地走下去。
等找回陆秉,杀了徐章房,杀了闽师,将此间事了。到那时……
从此与卿作伴,共赴天涯,不问山长和水远。如果他此生有幸,大难不死,不必再受刑劫之苦,这便是他唯一的愿景。周雅人仰起脸,脸上泪痕未干,盛着满腔酸楚自问:我可以吗?我们可以吗?上苍愿意成全一个罪人吗?
可无论如何,他还是想求上苍垂怜。
没能逃过一顿打的林木挨完鞋底,揉着火辣辣的屁股经过房门时,下意识转头朝里望了一眼。
这一眼立刻让林木忘了与何长老这顿打的“仇”,大喊:“长老!”何长老凶巴巴道:“嚷嚷什么,还想找抽是吧。”林木根本不在意。
何长老身子骨硬朗的时候,喜欢四处行医,而且极其偏爱穷乡僻壤之地,因为这类地方很难找出个郎中,大多数百姓连温饱都难以解决,哪有什么闲钱看病吃药,多的是疾病缠身的人。何长老就会在村口或路边支摊行医,并且分文不取。正因为积了这些大德行了大善,所以他在太行道混了个长老,可以横着走的那种,很是德高望重,他若是不顺意,连掌教都要看他脸色,打林木一顿算什么林木是绝不可能记仇的。
“她出现了!"林木说着,风也似的卷过去,将正往脚上套靴子的何长老往房间拉。
“臭小子别拽!”
“快点啊长老,她可能出现不了一会儿,你赶紧给她把个脉看看。”何长老根本挣不开这小子:“胡闹!我救的是人,那什么妖魔鬼怪的,已经超过了。”
林木根本不听,生拉硬拽地将何长老拽到榻边:“白冤现在就是人,你快给她诊治。”
“什么玩意儿就是人,你不如去街市上找个伞匠……”周雅人真诚恳求:“还请长老搭救。”
何长老被赶鸭子上架,实在拗过不过他俩,只好坐到榻前,伸手搭上白冤腕脉。
何长老号了会儿脉,嘶了一声:“别说……”林木伸长脖子:“怎么?”
何长老垂着眼感受片刻:“她还真的有脉,挺有人样啊。”周雅人”
林木…”
何长老拖着长调“嗯一一"一声,引得林木忍不住追问。别看长老平日里是个暴躁老头,一到瞧病的时候,性子慢得能把旁人急成热锅上的蚂蚁。“老夫诊不出个别的问题来,无非就是太过虚弱。”周雅人:“虚弱?”
何长老颔首:"嗯。”
林木难以置信:“只是虚弱?怎么可能呢!”何长老吊起眼皮:“不然你来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