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41章来收胎
这天夜里,平陆的晚风刮到了陕州,推着河浪冲向石岸。风过之处,掀起万条柳丝,草木簌簌,拂扫尘埃。
沿途林影绰绰,拥簇着一抹青衫孤影决然而去。此一去,是生是死不得而知,但他相信,天地有盛意,山水总相逢。因此周雅人不告而别,未言别离,还望他心惜之人,往后珍重,勿念勿怪。瞽师擅以风音寄言,他便留下一道风音寄于此番天地,愿他的情意与这不朽的天地一样,千年万年,长长久久地保留下去。如果我死了,如果我忘了,就让这一程清风记得我与我爱慕之人,曾有一段情。
他对清风说:我得偿所愿,只是福薄。
这一世情深缘浅,而山高水长,怕是无缘携手共赴。周雅人扬手“立象”,风中忽然凝出白冤的身影,冷冷清清的,与他并肩同行。他对立象中的白冤说:再陪我一程,可能是最后一程。三皇无文,结绳以治,瞽宗托风记言,自五帝始有书契,即便后来有了文字书契替代记载,也总有书不尽言,言不尽意之时,于是圣人“立象”以尽意。周雅人“立象"尽意,因为千言万言,沉在肺腑之中,都诉不尽他的情意。纵有千言万言,也不及与之比肩,他贪图白冤相伴,如此这般,就不像他形单影只一个人走。
他自给自足地伸出手,做出携手而行的样子来,走着走着,好像就没有那么孤单寂寞了。
如果可以这样走到地老天荒该有多好,周雅人盯着"立象"中的白冤想,原来他也渴望天长地久。
世人不得知,就让明月清风做个见证。
此后这世上,怕是再无周雅人。
大凡物不得其平则鸣,草木之无声,风挠则鸣。水之无声,风荡则鸣。周雅人手中律管一转,嫩绿的柳条拂过肩头,他诉不尽千愁万绪,只好托遗响于悲风。
此一生,他在乎的人不多,陆秉算作一个,值得他赴汤蹈火。周雅人一意孤行,尽管抱憾,幸而白冤答应过他,下一次会来找他。只要不将他锉骨扬灰……周雅人自然想过这一层,所以让唐媛的兄长给流云捎了话,托他为自己收尸。
此刻杨家小儿命在旦夕,李流云正跟几个同门在捕蛇人的带领下,找到一处隐秘幽深的洞穴。
洞口不大,里头黑黟黟望不到头,几人经过一番深思熟虑的交流后,打算深入查探。
洞道向下倾斜,低矮窄小,仅容一人低头弯腰勉强通行。里头实在太局促,连钊没办法抬头,稍不注意磕到后脑勺,他说:“这里莫不是墓道吧?”
“也有可能,"捕蛇人说,“蛇虫鼠蚁,通常会在墓穴内栖身。”几名少年修士连京观都亲身探过了,没有什么墓穴还能让他们畏惧。尽管身体伏底,但洞道太过逼仄,粗糙的土壁仍会时不时擦到胳膊后背。捕蛇人跪伏在地,膝行间,隐隐嗅到了“蛇息”。对于几名少年而言,这股味道带着腥臭,自然不好闻。
越往深处,狭道越低越窄,迫使几人只能用手肘爬行,得亏他们身形偏瘦,但凡胖点,都有可能卡在甬道里。几名少年不免担心,若是在这种情形下遇到毒蛇出没,手脚难以施展,可不方便对付。幸而没遇到什么意外,也没有预防掘墓的机关,让他们顺利通过了这段狭道。
里头逐渐宽阔起来,甚至可以直立而行,就听脚下一声脆响,李流云踩扁了什么东西。
捕蛇人吹燃随身携带的火折子,借着微光俯身察看,是坨深绿发黑的东西,捕蛇人告诉他们:“这是蛇粪,干燥后就比较脆硬。”连钊好不容易逮着个机会取笑他:“流云你踩到蛇粪了。”李流云”
如此看来,这里头的确有蛇栖身。
从来没见过蛇粪的闻翼好奇道:“不是,这蛇粪这么大一坨?”捕蛇人观察分析:“据粪便的粗细可以判断,这条蛇绝对不小,怕是条巨蟒。”
于和气:“巨蟒?”
捕蛇人点头。
闻翼:“多大的巨蟒?”
捕蛇人根据经验判断:“少说得有腰那么粗吧,没个两三丈怕是打不住,我从来没见过这山里居然还有这么大的巨蟒。”少年几个全都震惊了。
连钊吃惊道:“两三丈长?!”
于和气比划了一下自己的腰围:“这么粗?!”捕蛇人说:“要真是条巨蟒,又处于孕期的话,绝对非常危险,随随便便就能绞死人。”
虽然他知道这几位小道长有些本领,但还是有必要出言提醒,这种处于孕期的大型巨蟒极度危险,免得他们莽撞抑或掉以轻心。闻翼他们心里已经打起了鼓。
得亏有这位经验老到的捕蛇人在,既帮他们找孕蛇,也能根据痕迹判断即将面对的是条什么蛇,起码心里有个底,李流云道:“赶紧找吧,别误了时辰。”“对对,“连钊问,“听风知让我们几更过去接应来着?”李流云:“三更。”
听风知让人来传话,并没有说得很清楚,只粗略交代了几件事情,最后一件说的是若他有何不测,还望小友在保证自身性命无忧的情况下,替他收个尸。李流云怀疑过他们在平陆的藏身之地被徐章房发现了,但是听风知再三叮嘱他们留在陕州,继续帮杨家收胎。
当时闻翼听完很是不解:“听风知这是