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阵,方甫返回:“陛下允你觐见。”“多谢通传。”赵都安深吸口气,越过人群朝前方走去。该来的,总归是来了。他默默回忆原主的行为习惯,一步、两步、三步……走出七步后,整个人神态气质,举止动作,已与原主一般无二。政客是天生的演员。这一刻,赵都安将演技发挥得淋漓尽致。“咚!”“咚!”“咚!”抬手叩门。紧闭的朱红色雕花双扇木门内,传出一个清冷的声音:“进。”赵都安双手用力推开沉重门扇,阳光绕过他的身躯,蔓过门槛,引燃了宽敞房间内,地板上铺陈着西域进贡的名贵地毯。价值连城的博古架内,皇家官窑烧出的近乎透明的双耳龙纹瓷瓶烨烨生辉。一张宽大桌案上,丛丛老笔堆积如山,白砚内黑水枯竭。一名身披白色常服的女子,正在案旁批阅奏折。她约莫二十**年纪,眉目清冷,青丝如瀑垂下,因垂首姿态,只显出半张脸庞,便已是姿容绝色,浑身上下并无半点金银首饰,却予人一股雍容雅致的气度。神态专注之际,袖口滑落,露出一截白皙如玉的皓腕,纤指如葱,以标准指法握一杆粗大金毛狼毫。大虞女帝,徐贞观!赵都安望见女帝瞬间,大脑短暂失神,恍惚间,仿佛回忆起昔日玄门政变,那个大雪覆满宫城的日子。当时身处乱军之中的小禁军远眺宫门,瞥见的三皇女却是盛装打扮:头戴凤冠,身披大红霞帔,金玉外悬,盛装出席般驾临于风雪中,手中一柄玉龙剑横扫,千军辟易,贵气威严。血脉偾张,心跳如擂鼓……赵都安轻咬舌尖,强迫自己垂下视线,心中暗骂,经过了斗阴阅美无数熏陶的自己,何至于此?旋即意识到,大概是原主残存本能作祟。当初的小禁军,压根不是押宝站队,之所以投靠三皇女,纯粹是被颜值吸引,色授魂与。这小白脸馋人身子,下贱!赵都安自我批评之际,案旁女帝头也未抬,淡淡道:“磨墨。”“是!”赵都安略感诧异,但还是绕至案旁,替女子皇帝磨墨。因距离拉近,更有一股清幽香气萦绕鼻端,令人心猿意马。君臣二人,一个批阅,一个磨墨奉笔,房间中沉默安静的唯有纸张沙沙声。……良久。徐贞观忽地头也不抬说道:“方才相国来见朕,你可知缘由?”她的嗓音颇有质感,略带磁性,令赵都安想起前世声优。赵都安磨墨动作一顿,神态如常:“微臣斗胆问询,这才略知晓一二,相国大人似为改稻之事呈献良策?”凭借前世经验,电光火石间,他已意识到,年长宫女恐怕已将自己“行贿”一事如实禀告女皇帝。这时候,装傻充楞绝不可取,坦诚回答才是正确操作。徐贞观“恩”了一声,似乎对他的回答颇为满意,只是听到后半句,略带感慨地道:“相国来见朕,说翰林院有一良才献上一策,可解淮水农田被毁之局。”“果有破局之法?不知是何手段?”赵都安佯作好奇。徐贞观隐隐“呵”了一声,意味难明吐出八个字:“以改兼赈,两难自解。”以改兼赈!得益于前世吃皇粮时,身为大秘的见多识广,以及古装历史剧的阅片经验,赵都安轻易理解了这句话的含义。当前局面大概如下:朝廷试图推动改稻为桑,但执行出了问题,造成大批灾民的出现。翰林院的某位高才,认为灾民食不果腹,可以令本地豪绅,以粮食购买被毁的田亩。如此一来,灾民有了粮食,豪绅也可与官府合作,推动改桑,一石二鸟,即所谓的两难自解。猛地听上去,似乎一箭双雕的妙计,然而在赵都安眼中,就纯纯是脑子有坑才能想出的法子了……堂堂相国会察觉不到这法子的问题吗?他从不敢低估古人的智慧,那为什么李彦辅会来上奏?是两害相权取其轻?还是说……突然,赵都安想起了一个细节:李彦辅所属的“李党”为江南士族集团,而淮水正处江南地界,当地士绅得利,便是“李党”得利。且徐贞观继位后,对“李党”呈持续打压态势。有点意思了啊。女帝是否看到了这层?不确定。但不耽误这是个表忠心,博取好感的机会。“陛下,此法……恐怕不妥。”赵都安念头转动间,斟酌开口。徐贞观批阅奏折动作不停,随口“哦?”了一声。赵都安道:“改稻为桑本是良策,若缓缓推行,以三五年为期,未必不能成。导致如今局面,已是为难,若以改兼赈,只怕形势更坏。”他略组织语言,继续道:“试想,若由豪绅赈济,该以何价购田?若按市价,非但当地富户吞吃不下,无利可图,灾民更只需出售少数田亩,就可过活,如此一来,改