谢渊呵了一声。
少女眉头一挑:
“你可真是个嘴硬少爷说辞。”
“不,是因为我就是从这样差不多的地方长大的。”
谢渊嗤笑道:
“既然你要说众生平等,那这里便既不比那边低劣,亦不比那边高尚,大家都一样。
“你也不要说得这里好像多么委屈,穷生奸计,富长良心,底层人之间的你死我活与残忍冷血,我便经历过。为了生存为了利益,许多人会做出什么来,我不用看便知道。
“同样的,大家族那边平素乐善好施,真到了荒年景,怎么不把人当人便也看得出来,还有几个能有善心?人心皆是一样,无论身上穿的布衣还绸衫,就一码事。”
谢渊毫不留情道:
“所以你也不用在这里冠冕堂皇,若你真是想改变他们的处境,我还敬你三分;但你站在这里望着下面,眼里的漠视如同在看一堆上好的薪柴,我看不出一点怜悯与共情,还不如一些世家子弟。
“我不知你有什么目的,但你绝不会是为他们、为我们着想,不过是缺一把刀罢了,最后为的还是你自己。”
少女皱眉望着谢渊,哼了一声:
“胡说八道!何为为自己?我只觉这些蛀虫,合该被打倒推翻。世家从不断,王朝万万年,若不是这些吸血虫,人世间怎会满目疮痍?”
“说得倒是不错,但你想好怎么做了吗?”
谢渊摇摇头:
“是有高妙之法来杜绝,还是你来取而代之?”
少女一笑,紫色的眼眶显得有些冷漠:
“自然是杀个干干净净,到时候世上自有新法来。”
“不开民智,只开杀戒,就是一场大祸,最后还会回到原点。乱世之人,不如盛世之犬。”
谢渊评价道。
少女抿抿嘴:
“不破不立,如此才有新生,方得自由。”
“死了就是死了,新生个屁。自由自由,是他们的自由还是你们的自由?”
谢渊嗤之以鼻:
“白骨黄土,不过是王侯将相的功名利禄。兴,百姓苦;亡,百姓苦。还是活着最好。”
谢灵韵听得有些云里雾里,隐隐感觉两人尽管针锋相对,说辞对她来说都实在是太难接受。
只不过她毕竟聪明伶俐,偷眼看着谢渊,感觉他的想法似乎有些和自己想象的不一样。
少女抿着嘴,蓦地冷声道:
“本来还说感谢你,或能成志同道合之友,现在看来你助纣为虐,比那些人更为令人厌恶。我收回我的话,今天便要称称你的斤两。”
她蓦地将手上的册子一掷,砸在这个土坡上。土坡顿时轰隆隆的,腾起巨大的烟尘,仿佛地龙翻身,又如同被陨石砸中,缓缓下沉。
谢渊和谢灵韵几乎都站立不稳,烟尘四起中,娇小的身影陡然从中闪出,一剑带着残影,猛刺谢渊!
谢渊眼中一凝,长剑陡然出鞘,如同神龙出海,迎向那把刺来的剑。
两剑刚要交击,谢渊手腕突然微微一抖,剑尖一折,避开长剑锋芒,刺向剑身一侧。
叮的一声,那长剑被猛地弹开,少女神色顿时有些讶异。
然而饶是从侧面击其力弱处,谢渊也浑身一震,心中凛然,心知这一剑实在是威力无穷,幸好没有硬接。
他正要凝神再战,忽然见烟尘中的紫色眼影微微一弯,少女脸上露出了诡异的微笑,而后谢渊身边的土丘突然裂开一道大口,竟然是直接从砸入土里的画册延伸而来。
谢渊顿时身形一歪,和旁边的谢灵韵陡然隔着地缝分割开来。
他脸色一变,连忙伸手去抓,然而手指刚要碰到谢灵韵的指尖,两人就更被裂开的土丘各自带到一边。
谢灵韵感受到一股劲风扑面而来,软剑直接朝那边刺去。
然而境界差距实在太大,少女瞬息间绕到谢灵韵的身后,一手拿向她的后心。
谢灵韵几乎反应不及,只来得及足下一踏,猛地加速,横移一丈;然而这一下仍然没有落出神秘少女的魔掌,她如同跗骨之蛆,亦步亦趋,出手如同电闪,直接擒住了谢灵韵,而后猛然倒退。
“灵韵!”
谢渊叫了一声,见少女只是抓人,却没更多的动作,而后朝他笑了笑,突然后退一步,落入了画册砸出的大坑之中。
谢渊眉头一皱,而后突然感觉一股更加猛烈的地动山摇,随后见着了震撼的一幕。
大坑里猛然有一尊佛像由小变大,见风就涨,转眼间就变成了顶天立地的巨像。
巨大的佛像浑身散发着琉璃宝光,玉石璀璨,即使在漫天的烟尘中也难掩光芒。
山丘轰隆隆的,又被压塌了一截,土石崩碎,泥沙滚落,烟尘漫天而起。
谢渊看着这尊庞然大物,凝目一望,发现佛像一手竖掌,低眉慈目。而佛像那巨大的头顶上,正有两个人影,却是神秘少女和谢灵韵。
那少女站在头顶边缘处,俯视着下面,悠然道:
“若我将这小丫头杀了祭旗,谢氏贵女亦会流血断头,可能开此间民智否?”
她提着谢灵韵在半空晃了晃,谢灵韵面容惨白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