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1章Chapter 61.化人
苔茵见加茜娅有些沉默,似乎很不愿上她这贼船,于是在屋子里转转悠悠地,发表了许多大道理。
“就算你不帮忙,他们也一样会继续打,只不过战败的可能从光兽人变为夜兽人阵营罢了。如果他们的生命都一样重要,那谁死得多又有什么区别?我们不会改变现实,所做的不过是正常买卖。
“我活了这么大岁数,见过无数不同阵营的争斗一-最后他们都死了,输了的死于战场,战胜的也终将死于伤病和寿命,结果有什么不同?“而你从中得到的力量,将真正服务于自己。那才是真实可感的!你不会踏入他们无尽的苦难循环!”
加茜娅其实没在想什么,因为就算自己有意见,也肯定拗不过苔茵。她只是无声地接受了,同时留意到一个尖尖的帽顶在房间里来回游走,帽底下不断飞出叽里咕噜的语流。
于是她伤感之余,脑子里突然无缘无故地钻出个想法:苔茵大概是用这顶帽子来凑身高的,这样即使别人不低头,也能第一时间注意到她的存在。这么一想,她淡淡地笑了,好像包容一个小孩子似的。苔茵见了这笑容,立马垮下脸,“哼"了声,扭头就往门口走。“好啦!这事我已经决定了,你不同意也得同意!"她抱着双臂,昂首挺胸,“我就不应该和你这种笨蛋学生多废话!像我这样的大魔药师可是很忙的!别人上门求我赐教,我都不一定乐意呢。”
“好的,老师。"加茜娅依旧平静。
“啪!"苔茵习惯性地随手摔门。
加茜娅默默低头站了一会儿,然后坐回书桌前,取出笔记本,打算把刚才炼药的过程回顾反思一下。
书桌很整洁,正中央铺着魔法公式草稿本,前方一排高低错落的魔药样品架上摆满小玻璃瓶,右手侧是羽毛笔摆台和墨水,以及一摞参考书,最上边摆着《兽人族史》,是她最近了解这片大陆历史的兴趣读物。至于梳妆空间,她已经很久不需要了,只留一面立式的小镜子摆在书桌左侧,挨着咕米搭的金属片小窝。它之前一度痴迷于照镜子,不知是受到亮闪闪的反光吸引,还是单纯想要欣赏自己毛茸茸圆滚滚的英姿。加茜娅没动它的窝,虽然这只小鸟儿负气离家出走有段时间了。她有时候觉得自己是个念旧的人,有时候又不是。她很少想以前的事,因为一想就闷闷地发痛,像中州冬季的阴天,湿寒刺骨。为了把随身的戒指空间留出来,存放魔药材料和采摘工具,加茜娅把以前那堆东西都锁进了桌下的矮柜里,没有再翻过。这样一做,就好像曾经的记忆也与她无关了。
她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一会儿,抬起头来,忽然停住笔,不知道自己下面要做什么。她望进那面镜子里,盯着那张熟悉的脸,越看越觉得陌生。过了片刻,加茜娅歪一下头,镜子里的自己也歪一下头。她仔细端详自己的每一寸纹路,睫毛的轻颤,瞳孔的转动。她面无表情地盯着镜中那双深渊一栏幽黑的眼睛,探索着眼底的阴翳,审视着自己的良心。加茜娅到底是谁?
她慢条斯理地分析:自己既不是什么好人,又无法毫无负担地行恶,总的来说,可能什么都沾一点。虽然擅长利用他人,却也没做过大的坏事。命运对她很公平。她爱人,负人,也被人爱、被人辜负;她放弃了许多,自己也被放弃。她恨着掌握力量而碾压低位者的人,但自己面临同样处境时,又不知不觉地,同样做出利益的让步。
她曾在荣华富贵的顶端惊觉良心难舍,于是挣脱了阿纳鲁施予的身份。现在,要是为了力量而走上和他一样的老路,那曾经的坚持,又算什么?笑话?可是,她是什么身份?又不是神明派遣的正义使者。再说了,一切的坚持本就可能付诸流水。加茜娅又回顾她走过的路:她曾经的梦想,只是逃命,想脱离间谍弃子的死路,想脱离罪恶肮脏的权力漩涡,还想和剧本里写好的一样痛快复仇。后来她看清了自己的脆弱渺小,打算收手过太平日子,与恋人一起隐居世外。再后来呢?再后来她发现,所有精心周全的准备,都会因为种种缘由搁浅,新的机会亦难以预料,于是随遇而安,拜入苔茵门下,决定老了以后成为和她一样一一老而不死的霸道魔药师。
命运诡谲,善恶相随,加茜娅的每一个生命阶段,都与自己曾经的计划不同……但无论什么时候,让自己强大起来,不受伤害,这个信念从未变过。所以,听苔茵的话,没有什么不好。她只需要在夜兽人面前,稍稍点头,就能轻松获得让自己变强的资源。
最重要的是,不点头也没什么用一-加茜娅反复告诉自己。这就像萝拉说过的一样,即便杀死了仇人,也改变不了那些可怜工人的处境,反而可能引发新的问题,新的黑暗。
没有用的事为什么要苦恼呢?
加茜娅放下此事,转开视线,停留在右手侧的书堆上。她翻开《腐烂之美:魔药生物学图鉴》,夹着书签的“夜兽人尾巴”一节:“……主要功效为神经再生类药剂的稳定因子,也可用于炼制梦境幻觉类扩感药。”
她心中一动,待看到“高阶”一词时又顿住。这时候,加茜娅终于察觉出房间里愈发强烈的异样感了。空气里多了些味道-一潮湿、血