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4章 榻前论经结同门(3 / 3)

湟中,某教羌人读孝经,今日在雒阳,公教某读人心,元义公啊……”

他缓了缓气息,目光灼灼:

“老夫这病榻虽小,此番却偏要试试,能否容得下元义公这天下大义。”

刘方闻言,长揖及地。

皇甫规忽而释然一笑,眼中满是激赏:

“某治《左氏》多年,今日方知‘六经注我’之妙,既如此,某更无推辞之理……”

说罢,竟强撑病体支起半身,向刘方回了个半礼:

“某无才收徒,然可代先师行纳徒之礼,元义公若不嫌弃,便与某执同门之仪如何?“

言毕,他以指为笔,在案上画下两道平行墨迹,正是“同辈共学”之意。

刘方望着那两道墨迹,忽然想起前世皇甫嵩曾言,皇甫规虽为大儒却并无师承。

是啊,皇甫氏自皇甫规之前尽是边关之将,被称作粗鄙之人,素来不受经学世家的待见。

待皇甫规功成名就之时,已经年过半百,少时无人可拜,暮时亦无人可拜。

忽然明悟,这是这位老将军特意为他铺设的台阶,既全了自己拜师的诚意,又免了尊卑之碍。

他喉头一热,再次下拜时已改作同辈相揖之礼:

“既蒙先生引为同门,方当执弟子之礼侍奉左右。”

“万万不可!”

皇甫规猛然扣住他的手腕,那掌心虽已消瘦,却仍留着经年握剑磨出的硬茧。

他气息急促,眼中却闪着灼灼光芒:

“某今日代师收徒,实乃为元义公大义所感!”

话音未落,便剧烈咳嗽起来,苍白的面容泛起病态的潮红。

他强撑着向皇甫节投去一道求助的目光,沙哑着嗓子道:

“速遣族中子弟,将此事传于诸生!”

皇甫节早已红了眼眶,他明白,兄长这是在用最后的气力为这位大汉皇叔铺路,当即朗声道:

“义真,素遣快马六百里加急,往涿郡卢氏、北海郑氏、陈留蔡氏……”

“各送拜帖,言明威明公代师收徒,新同门刘元义公将于秋分时节,赴太学观礼。”

……

刘方望着榻上倚着锦垫假寐的皇甫规,老者眉梢犹凝笑意,似还浸在方才论经的余韵里。

他心中泛起几分自嘲,前世无缘得见此公,今生本欲算计,未曾想……

所谓对皇甫氏的收心之计,反倒是被此公,被皇甫氏折服。

皇甫规也好,皇甫节也罢,又怎会不知,他所谓的“解惑求问”,不过是借个由头……

可他们却又都心甘情愿的为他这位皇叔铺路。

皇甫规与马融、王符,以及蔡邕的业师胡广等大儒皆是平辈至交,唯独马融晚年与皇甫规因政见不合而有所嫌隙。

而皇甫规此举于刘方而言……

便是日后那名满天下的郑玄、卢植、蔡邕,见刘方虽不必执弟子之礼,但若论起辈分,也实实在在矮了他半截。

世人皆知皇甫规治学别具一格,不拘泥于某家师法,擅“通经致用”之道。

以儒学精要论军政大事,借兵法妙理阐释经义,与他可谓是志同道合。

二人相谈间,字字句句皆有惺惺相惜之意。

只叹,相识恨晚。

刘方望着榻上气息渐弱的皇甫规。

纵然惜此公将辞于世,感此公相助之恩,仍有一桩不得不为之事……

(本章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