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后来?”
赵玫看她一眼,一拍蒲扇:“后来有人在食堂打趣他,你那个傻爹还乐呵也不知道跟人家吵,这事叫我知道了,嘿,你妈我班也不上了,直接抄了个铝饭盒就过去了,把你爸往身后一挡——!”
一挡——
“……行了行了。”赵玫戛然而止,话锋一转:“看你好奇的,不说了,后面的事你听了不好。”
提到胸口的一口气“噗嗤”散了。
花祈夏哼唧一声推搡赵玫的膝盖:“哎呀妈……”
后者卖关子但笑不语,任故事听了一半浑身难受的闺女一个劲儿耍赖——
“然后呢?你打人了还是骂人了?哎呀说说,跟我说说嘛妈妈~听一半好难受,妈妈妈妈妈~”
花祈夏脑袋上挨了轻轻一蒲扇:“噢。”
赵玫看着耍宝的女孩,有些好笑,但开口轻声细语:“那时候,你爸给我打一天的饭,打一个月的饭,我都不信,不信难道他还能给我打三个月打半年,打一辈子……?”
院子里的蛐蛐渐渐安静,花祈夏耍赖的笑意也渐渐收敛。
青春的懵懂与端倪在赵玫的笑眼里浮现上来,后者看着她直白而浅显的变化,仿佛在看一棵长出了嫩芽的梧桐——
“结果,你爸他还真就给我打了三个月,打了一年,两年……从我进厂,到分车间,再到后面转岗当上氨纶库管……哦,那时候家里有阿朗了,我肚子里也已经有你了。”
“妈……”花祈夏张了张嘴,嗓音微哑。
“妈妈就是想告诉你,苞苞。”
赵玫摸摸她微凉的脸颊,又看向店外的方向,那双历经风霜的眼睛依然盛着江南的雨水,明净通透,万般温柔:
“喜欢一个人的开端可以是各种各样的,像你爸那样的,第一眼就喜欢我,这是一种;”
“我呢,一开始不相信他,心里面不踏实,但是慢慢的,我看见了这个人的好,慢慢知道他是个能顶事,是个能对我好的人,那我就愿意跟他处处看,后来我俩就走到一起……这又是一种。”
赵玫视线在花祈夏的眼睛上停留了好一会儿,“这种事,顺其自然,不用勉强自己,也不用苛求自己——你爸那猴急脾气,一开始就看上我了,我呢,过了好长时间才看上他,时间不一样,但那又咋了,这不,最后也都挺好的吗,对不对闺女?”
花祈夏鼻尖低垂,用力点头:“妈,谢谢。”
“我们以前跟你说过,不想让你大一就谈恋爱,那是因为我们一直觉得你还小,需要父母的保护,也觉得山海里的学生家境复杂,害怕你受到伤害。”
几条在风中飘荡的五色细线被赵玫放到了花祈夏的掌心里,那是女孩白天没有编完,但在心绪烦乱的状态下草草挂到树杈上的。
被风吹到了地上,又被赵玫捡起来放好,现在重新搁在花祈夏的手里——
“但其实,在你成年以后,爸爸妈妈聊过很多次,我们一直都不反对你去体验爱情,爸爸妈妈也相信你比我们那个时候更聪明,更从容,还有……你哥上次说了个什么词?什么耗来着,嗐,我也记不清了……”
……
【人生的路很长,你不用在遇见第一个的时候就认定他,但十八岁的青春也很珍贵,爸爸妈妈支持你去体验这个世界上不同的情感,不同的经历,相信你会获得的不只是是爱情,是比我们那时候更广阔的视野。】
小巷里的路灯一如既往地亮着,橙黄安宁,街上的人渐渐散了,临街的店铺大多打烊,只有卖炸串和馄饨的晚摊还亮着灯。
【苞苞,爸爸妈妈相信你的自信,在这些情感里记得保护好自己,尊重对方,但别忘记先尊重自己,不让自己受委屈,你记得,自己永远是最重要的。】
花祈夏一步步走过油光水滑的青砖,她的步伐很稳很慢,拐过横亘的街道,她抬眸看见了静静停在街口的红色跑车。
【当然,如果你想逃避也没关系,回家来就行了,爸爸妈妈永远在这里,咱们家院子里的灯很亮,你爸刚换的新灯泡,你不用把自己的光熄灭了,去做任何人的萤火虫,好不好?】
远处的护城河送来潮湿的风,高大缄默的男人站在车边,一只手掩在没有一丝折痕的裤袋里。
他似乎很擅长等待,正侧头静静望着东边的小摊。
似有所感的,谢共秋在花祈夏出现在巷口时就转过了头。
两个人隔着一条空荡的街巷对望,后者脚步踟蹰一瞬,便抬脚朝他走来。
谢共秋静静地注视她走到自己面前,“祈夏。”
他的目光落到女孩微微收拢的右手上,掌缝里露出几条纤细的彩线,谢共秋听着她清浅的呼吸声,说:“祈夏。”
“嗯。”花祈夏小声应了,她的视野范围内一直倒映着谢共秋干净整洁的衬衫,而不是上方的那张面孔。
手里的五彩绳被递了过去:“……你的。”
【可不可以,给我一些特权。】
【特、权?】
【我的五彩绳……】
谢共秋垂眸看着她手里的那一线斑斓,少顷,在花祈夏疑惑地抬头时轻轻笑了声,男人抬起自己的左手,洁白的