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,浓得如同化不开的墨。残月如钩,在厚重的乌云间时隐时现,洒下几缕惨淡而诡异的光辉,将临安城外那片连绵十余里的军营笼罩在一片令人不安的死寂之中。只有偶尔巡逻士兵甲胄碰撞发出的细微声响,以及远处更夫那有气无力的梆子声,在寂静的夜空中回荡,更添几分萧索与不祥。
中军大帐之内,灯火通明。新任江南总督、手握十万大军的吴应熊,正与几名心腹将领围在一张巨大的沙盘前,仔细研究着明日攻打临安城的详细计划。他那张布满了横肉的脸上,写满了志在必得的狰狞与残忍。
“哼!秦家那些老东西,还有那个什么狗屁肃王!以为凭借着一座小小的临安城,就能挡得住本督的十万铁骑吗?简直是痴心妄想!”吴应熊将手中的令箭重重地拍在沙盘之上,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,眼中充满了嗜血的光芒,“明日午时!三军齐发!本督要亲眼看着临安城破!将秦家满门抄斩!将萧煜那个病秧子的人头,献给陛下!”
“将军英明!”几名将领连忙阿谀奉承。
就在吴应熊踌躇满志,幻想着明日大破临安,建功立业的美梦之时,帐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而慌乱的脚步声!
“报——!!”一名亲兵连滚爬爬地冲了进来,脸上充满了惊恐和冷汗,声音嘶哑地尖叫道:“启禀将军!不……不好了!营……营中出大事了!”
“慌什么!”吴应熊眉头一皱,不悦地呵斥道,“天塌下来了不成?!”
“将……将军……”那亲兵颤抖着声音,几乎要哭了出来,“是……是西营!西营的兄弟们……突然……突然全都上吐下泻!腹痛如绞!浑身无力!连……连站都站不稳了!”
“什么?”吴应熊和在场的将领都是脸色一变!西营可是他麾下的精锐步卒,足有近万人!怎么会突然……
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,帐外又接二连三地冲进来数名传令兵,带来的消息,一个比一个更令人心惊!
“报——!将军!北营也出事了!数千兄弟同样上吐下泻,高烧不退!军医束手无策!”
“报——!将军!辎重营的伙夫和民夫也倒下了一大片!今日运来的粮草根本无人卸货!”
“报——!将军!就连就连我们中军大营的亲兵卫队也有不少兄弟出现了同样的症状!”
上吐下泻!腹痛如绞!浑身无力!高烧不退!
短短半个时辰之内,整个吴应熊大军的营寨,竟然如同被施了最恶毒的诅咒一般,从四面八方,同时爆发了这种极其诡异的“怪病”!
士兵们成片成片地倒下!有的在茅厕和营帐之间来回奔波,虚脱得几乎站立不住;有的则直接瘫倒在冰冷的地面上,捂着肚子痛苦地翻滚哀嚎;更有甚者,因为剧烈的呕吐和腹泻,导致脱水休克,不省人事!
军医们早已是焦头烂额,用尽了各种方法——催吐、灌药、针灸、甚至放血都无法缓解这诡异的病情!反而因为胡乱用药,让一些士兵的症状更加严重!
一时间,整个军营都陷入了一片前所未有的混乱和恐慌之中!士兵们的惨叫声、哀嚎声、将领们的呵斥声、以及那股因为大规模呕吐和腹泻而产生的、令人作呕的恶臭,弥漫在整个营寨的上空!
“怎么会这样?到底是怎么回事?”吴应熊早已没了之前的嚣张和得意,他看着眼前这如同人间地狱般的惨状,听着耳边那此起彼伏的哀嚎,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!浑身冰冷!
“将军!这……这莫非是瘟疫?!”一名将领颤抖着声音问道,脸上充满了恐惧。
“瘟疫?”吴应熊的心猛地一沉!如果真的是瘟疫……那他这十万大军,岂不是……
“不像!”另一名略通医理的参将摇了摇头,脸上同样充满了困惑和不安,“寻常瘟疫,发病大多缓慢,且有迹可循。但这次的‘怪病’,发病之急,症状之烈,简直是闻所未闻!倒像是中了某种极其歹毒的巫蛊之术!”
巫蛊之术!
听到这四个字,在场所有人的脸色都瞬间变得煞白!他们都听说过南疆那些妖人的诡异手段,能杀人于无形,令人防不胜防!
“快!快去请南疆的几位上师过来!”吴应熊如同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,急声对身旁的亲兵吼道!
很快,那几名一直跟随在军中、负责监视和“协助”的南疆高手,便被请到了中军大帐。
他们看着眼前这满营的“病号”和那股弥漫在空气中的诡异气息,也是眉头紧锁,神色凝重。
为首的一名脸上刺着狰狞毒蝎图腾的南疆头领,仔细地查看了几名症状最严重的士兵,又闻了闻他们呕吐物的气味,最终缓缓摇了摇头。
“回禀将军,”他沙哑着声音说道,“此非寻常瘟疫,也非我南疆寻常蛊术。倒像是中了某种极其罕见的‘食物相克’之毒。而且这毒下得极其高明!剂量控制得也恰到好处!既能让大军在短时间内失去战斗力,又不至于立刻致命,引人警觉!”
食物相克?
吴应熊和在场的将领们都惊呆了!他们怎么也没想到,自己这十万大军,竟然会因为“吃错了东西”而全军覆没!这简直是奇耻大辱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