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人,好像魔怔了一样。
“喂,屈历洲!"她抬高音量唤醒他。
屈历洲终于听进去了般,僵了下身子,这才略微松解下神经。游夏见他状态稍稍平复一些,立马着急地责怪他:“你怎么这么冲动啊?谁让你打我爸了!”
“他动你。”
屈历洲乖乖回答,字音却是从唇齿缝隙凶戾咬紧,拆解出未消的余怒和后怕。
游夏脑子也是有点乱,发觉自己问出的话乍一听像在维护父亲,惹得屈历洲又莫名其妙要炸毛似的。
她语气更凶地命令:“你给我冷静下来屈历洲!”“我的意思是打他也该由我来打,我动手最多是家务事,但你这么冲动,是连名声也不要了吗?”
她爹这点烂人破事,她自己一个人烦就够了,没必要把屈历洲也牵扯进来。更不想因为这种事,被联姻对象看不起。
他没反驳,只是顺从地听着她训斥,喉结艰难滚动,缓慢垂眸看她。落入她复杂眸色时,他皮下沸腾翻涌的暴戾如潮水渐褪,露出海底乌黑狼藉的泥涸。
游夏没好气地拍了下他握拳的手腕,问他:“拳头还攥那么紧干嘛?这里剩下的人,你还要打谁呀?”
看他手上的血流个没停,烦。
屈历洲停顿两秒,这只刚砸断她亲生父亲鼻梁骨的手,最终甘于听从驯服,乖顺无声地放开。
失去以往的矜骄考究,沾着血污的指尖直接在裤子上擦了擦,意识到在妻子面前失态,他眼角眉梢带着点慌张,抿唇难得露出无措。“对不起…夏夏。”
轻飘,沉谧,低落的嗓音落在胸腔深处震动。太不符合他从来高贵从容的姿态。
游夏有点受不住这样。
明明是屈历洲帮她出了气,却要这样向她道歉,没有这种道理。她把他推过去沙发那边,摁他坐下,交代他:“行了,好好坐着,我去找人帮你处理伤口。”
不太会说安慰人的话,她又拍两下屈历洲的肩,转身走出去叫护士。门口,游聿行和许靳风站在最具观赏性的位置目睹全程。眼见着屈历洲被游夏几句话驯得服服帖帖,这两位好兄弟不由地互相对视一眼。并且都从对方的表情里,读出同样的意味深长。“小叔,又让你操心了。"游夏十分抱歉地说。虽然游松原的事人尽皆知,但游夏还是不想麻烦游聿行。“嗯,先养病。"游聿行没多客套。
“好,我先去叫人给屈历洲包扎一下。“游夏说着就要往外走。不料小叔身边那个长相深邃痞气的男人,忽然横跨半步拦住她去路。许靳风随手拎起个医疗箱塞游夏怀里,力气不大不小,刚好把她堵回病房。说话有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邪拽坏相:“医院夜班人手紧张,别浪费医疗资源,皮肉伤而已,你自己给他处理。”
游夏没来得及说话呢,门就被许靳风从外面一把子关上了。更诡异的是,从玻璃往外望去,小叔游聿行竞然没反对,仿佛在医院里就该听那男人的一样。
能让游聿行放心,把好兄弟屈历洲交给不专业的游夏,可能只有另一个好兄弟能做到。
这里是万屿医院,能在这里说一不二的,也许这位就是许家的掌权人,许靳风。
她很快得出结论。
游聿行和许靳风守在门口,眼神微妙,莫名让她觉得,这病房里跟斗兽笼似的。
她就是被推进来的一只活饲料,他俩好像挺期待看到,她自投罗网送入虎口的场景。
当然,游夏也没空想那么多。
她拎着药箱返回屈历洲身边,屈历洲垂着头不知在想什么。游夏以为屈历洲是受伤疼痛,或者累了。
却不知道,屈历洲正百无聊赖地搓捻指腹的血迹,凌乱散落额发,阴影自然遮住眼底孤郁的暗翳,舌尖顶腮又划过后槽牙,是在考量着某些足以令游松原生不如死的可能性。
这是张单人沙发,游夏不得不在他面前蹲下来。算是第一次,她自愿降低视角,去仰视屈历洲。她只是不喜欢欠人情。
一定是这样,她告诉自己。
“手。"她把手掌摊开。
屈历洲乖顺到不可思议,把受伤的手轻放在她掌中。手形大小悬殊,他微蜷曲起手指,方便她操作。游夏观察他的伤口,还好只是小伤,不算很深。她夹起棉球蘸碘伏,轻轻摁压在他伤处消毒。
豪华单人病房里一地狼藉,气氛静得吓人。他们“夫妻"之间,通常由屈历洲来扮演主动者。可这次他安静了。
游夏察觉到自己,在屈历洲长久的沉默注视里,感到阵阵难以扼制的心慌。她选择先打破僵峙:“你不是出差去了吗,怎么又回来了?”“听到你出事,就赶回来了。"屈历洲诚实而简洁地回答。游夏知道,对为她受伤的老公抱有盼着他走的想法很不应该,但就是忍不住试探:
“那下一趟出差的航班,是什么时候?”
洁白的无菌纱布在他手上缠裹,一圈一圈绕紧,他却没有急于回复她。游夏在用冷静包扎来掩盖七上八下的心。
她的图谋会不会太明显了?
会不会被屈历洲看出来,她想要背着他做点什么。但她更害怕屈历洲说出差取消。
她想要一个确切的答案。
来确定自