仇人相见,自然免不了一场厮杀,折扇哗啦而过,竞在秋决刀的刀鞘上擦出金戈交鸣之声。
风刃接踵,逼得徐章房左闪右避,掀起的厉风中带着招招绝杀之狠厉。徐章房沉肩歪头,从杀气腾腾的扇面下掠过,好言相劝地开了口:“听风知也悠着点儿吧,可别把这种要命的害虫掀到左邻右舍的院子里去。”周雅人当然不可能将这些血浆溅出去:“这时候倒装上好人了。”“看来你还是不太了解,其实我一直都在积德行善,致力做个好人。“这些年他广结善缘,很是受人敬仰爱戴,那可不是装出来的,否则殷士儒与众多朝堂江湖人士为何这般敬慕他,人嘛,哪有十全十美的。“你行谁的善,与我何干?"但徐章房所做的恶,却是对他的族人,残害烧炼不死民,困锁猎杀白冤,而今却跑来跟讨债的说,他这些年行了多少善,这与他何干?跟他说得着吗?
大家各行各的善,各讨各的债,互不相干,况且,周雅人掀扇,厉风中藏锋:“行善积德,就能将你所犯的罪孽一笔勾销吗?!”说得也是,没办法抵消,看来这听风知固执起来,一点也不好说话。罢鸟。
徐章房偏头躲开周雅人掌风,瞥了眼溅得满院满墙满屋的血线虫,又动了日行一善的念头:“我让他们去抬几桶火油烧了院中这些害虫,免得误伤旁人,想必听风知不会阻拦吧?”
周雅人没吭声,满心眼都是杀了徐章房。
他在这世上,所见最多的就是受害者痛苦不已,加害者怡然自得,教人怎么能不恨?
比如疽师,比如徐章房,他只要想到陆秉瘫软的样子,还有报死伞中的真相,无不剜心刺骨,他没办法不恨。
周雅人恨得气血逆行,喉头泛腥,牙齿咬破了舌头,紧攥的扇骨扎进肉里,溢出掌心的鲜血染红了竹篾。
他恨意滔天,死也不会瞑目。
他庸碌千年,生生死死,从来没有瞑目过,不就是为了手刃仇人么。痣师他杀不了,难道连徐章房也杀不了吗?两道身影如寒剑在腥风血雨之中相交,风刀拼杀出的寒芒交织如网,看得旁观者眼花缭乱。
打算去寻火油的黑衣人在如织的寒芒中穿梭,数十道风刃破空的尖啸从身前划过,削得墙砖石板满是刻痕。
这刀剑无眼的,几名黑衣人时不时定住身,生怕这副血肉之躯被捅成筛子,幸而毫发无损的穿了过去,想必也是那听风知给他们放了行。黑衣人徐乾反倒觉得,瞽师都什么时候什么境地了,居然还讲武德。几名黑衣人钻入厨房屋舍,翻出少量灯油和几大坛酒,动作麻利地领出来,避开打得你死我活的二位,往院墙屋舍到处泼洒。几只火折子吹燃,同时扔出,四周猛地蹿起大火,陡地照亮所有人的面孔。徐章房是从火海中死里逃生的人,身上的烫伤至今隐隐作痛,谁知手底下的人办事太得力,徐乾这个龟儿子,居然招呼不打一声,直接把院子点了。徐章房差点暴走:“徐乾!”
狗东西啊狗东西,这个没眼力劲儿的狗东西,不知道他近日畏火?徐章房甚至怀疑徐乾特么就是故意的。
这可真真冤枉了徐乾,他自认老东西天不怕地不怕,哪知一把火烧出了徐章房记忆里的灼痛和伤疤。徐乾不过奉命行事,根本不认为自己所作所为有何欠妥,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开口:“房先生有何吩咐?”房先生气结,招架周雅人的同时,大火差点燎着他袍摆:“滚!”徐章房见鬼似的旋身,简直一点火星子都不能沾,大有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后遗症。
“好的!"徐乾心安理得地滚了,反正他们跟来也是凑数的,在旁边使绊子都显多余,更别说插手,插的只会是人头。要说徐乾觉得自身哪点好,就是很摆得清自己的位置,而他现在的位置就是旁观,只管饱眼福观战就行了,让那俩宿敌相残相杀去。徐乾用心点评:真精彩呐。
高手过招,果然不同凡响。
满院血线虫噗嗤噗嗤扭卷成团,在大火中沸腾着冒起青烟。徐章房想起那次差点葬身火海的经历,相当暴躁,暴躁地一脚踹在罪魁祸首身上。
周雅人整个人砸向火势,他旋身踏壁,借力腾空,扫出的长风卷着火团扑砸徐章房。
徐章房腾地而起,就觉得劈斩而下。
周雅人一时没扛住这波重刀,飞撞出去,腿疾未愈,膝骨开始隐隐作痛,周雅人一时难以支撑,踉跄着单膝跪地。
徐章房提刀上前:“不必行此大礼!”
周雅人一拍地面撑起身,力道之大,石板上印下一个开裂的血手印。他执扇的手腕急转,绞杀的风刃直剐而去。
徐章房正面迎战,秋决刀悍然劈出,合着梁柱地爆裂声,声势浩大地将双方震退。
周雅人满手鲜血,滴滴答答趟到地上,他毫不犹豫挥扇绞杀。大火彻底烧了起来,赤焰如巨蟒缠住游走,两人的身影在火焰中交错腾跃,徐章房在听风知踏火杀来之际,觑准他那条受伤的膝盖横踹。周雅人旋身急闪,掀起滚滚赤焰旋涡,火舌差点卷到徐章房脸上。在山火中吃够了苦头的徐章房刀斩烈焰,房梁被这波气劲波及,轰然倒塌。灼热的气浪扭曲了徐章房的视线,他隐隐听见远处传来村民的叫喊声。“走水啦,走水啦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