找个机会，不泡药汤，重新进入沉睡。但这样做的后果亦可能极具危险性。加茜娅暂时决定，先悄悄收集更多线索。她不确定阿塔妮斯有没有撒谎，为了顺应自己的心意而随口附和。然而，她也不能使用"真言剥离魔药"来对阿塔妮斯进行检测，那样动静太大，很可能引起幻境主人的注意一一万一有的话。

这时候，咕米忽然从肩膀飞到桌面上，“哒哒”几下，毫不客气地啄起盘子里的圆面包。加茜娅立刻获得了灵感。

“说起来，这杯山獭奶很香……哎呀！"加茜娅拿起杯子，故意失手滑落，淋在桌面上，“真抱歉！”

“您不用动，没关系的！"阿塔妮斯熟练地从地面众多杂物间隙走过，到隔壁取了条抹布过来。

加茜娅立刻站起身，装作十分主动地夺过抹布，背过去擦拭桌面。暗中，她留意到抹布上残留着一根细小的白色绒毛，迅速取走。生物毛发，可以用高阶检测魔药进行全面信息探查。虽然她现在还无法制作，但或许能存放在保鲜凝胶里，等时机合适时再作尝试。此外，虽然“黑蔷薇酒坊"是依据记忆碎片、半真半假的编造之物，但为了检测幻境生成能力，她会隔几天再重新打探。“您太客气了。这样的活儿，我来做就好！"阿塔妮斯一个劲地念叨着，从地上捡起杯子去洗。

加茜娅擦完桌子转过身时，看到门口由上往下依次探出三个小脑袋。“你们好。“她弯腰亲切微笑着，琢磨着从他们这儿再打探点什么出来。“嘻嘻！哈哈哈！"孩子们笑作一团，彼此推操着，跑到加茜娅跟前。其中那个送花环的女孩抱起她的手，放在自己的头顶。另外一男一女两个年纪小些的孩子抱着她的腿，叫着笑着。

像三个白绒绒的，立着尖耳朵的小球上下弹跳。咕米这时候又悄悄地飞回了加茜娅肩头，收紧爪子站好，同时从喉咙里发出不满的呼噜声。

加茜娅收回手，忘记了自己刚才在想什么。或许只是短暂的放松和失神，总之，她也无端地笑了一笑，没有赶走他们，也没有说什么话。

阿塔妮斯回来了，他们又喊着“妈妈"团团围上去，没完没了地蹦跳。“有点吵，真不好意思。“她一边道歉，一边挨个抚摸他们毛绒绒的、发着热汗的小脑袋。

加茜娅静静看着这一幕，心也莫名热切地怦怦跳动，几乎有些疼痛。她的思绪飞到遥远的黑蔷薇工厂，那个雷雨之夜的工人宿舍里。恍惚又转回眼前。窗外的天突然暗下来，像是要打雷的样子。“阿塔妮斯！"房外响起老妇人的大喝。

“不好意思，我现在就做饭！"阿塔妮斯连忙松开孩子，急匆匆地往外赶。“不！别出门！"老妇人声音渐渐近了，也放低许多，“藏好，夜兽人来了！他们恐怕要搜查村子……太可怕了，真不知道怎么回事，岗亭的警铃没有动静！”警铃没有动静，恐怕是已经和人类谈判好了，只查光兽人。依照夜兽人此时的战斗能力，恐怕村中魔法师都不是对手，只能低头服从。如果此刻有人告密，那他们的下一个目标，就是这座小药铺！“不能躲在这里。"加茜娅冷静下来，“跟我从后门走，我掩护你们。”事实上，她还没想好能带他们去哪儿。但从夜兽人手里悄悄护送走几名敌人，她还是有信心的。

虽然，这信心\顷刻就破灭了。

先是一阵快而重的兽蹄声响起，随后药铺门口传来“当哪”一下巨响，厚实木门倒在了地上。

风雪呼啸着灌入小屋，夜兽人来了！

加茜娅迅速从口袋中掏出蚀骨药水，手指紧紧攥住冰冷的玻璃瓶身，想也不想地泼向闯入门口的黑影。

“咕咕咕！“肩上鸟儿的叫声锐利贯耳，双翅猛烈地拍打着。魔药瓶口划出一道紫黑色弧线，在半空中闪着星星点点的光泽，跳动的音符那样流淌过去。就在药水即将溅落的瞬间，加茜娅隐约瞥见一只熟悉的眼睛一-珍珠那样雪白明亮，透露着惊讶与悲伤的光芒。

也许只是片刻晃神，她感到一种举世难言的荒谬，如海啸般吞噬了自己。她的脑海中瞬息万变地闪过许多画面。她想起无辜的兽人少年，无辜的阿塔妮斯，无辜的自己，蹦跳着喊着"妈妈"的夜兽人和光兽人孩童，还有一切不知从何而起的，永无止境、永不能灭的恶意与杀戮。或许，自己从未改变任何事，也不能改变。或许，她从未爬出过那条深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