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4章Chapter 64.深渊之眼加茜娅弯下腰、张开双臂迎接奔来的孩子，同时本能地警惕起来，压着她的肩膀停在半步开外，避免离得太近。

肩上的小鸟没有动，但她能感觉到爪尖扣紧的力道。咕米或许是意识到这点,很快松开,挪一挪步子，僵硬地站好。“送给你！"女孩踮脚举起一个刚编好的草叶环，上边点缀着彩色魔法水晶碎片。她约莫五六岁，眼睛大而明亮，咧起嘴露出豆粒大的稀疏牙齿。加茜娅一边道谢，一边低下头，感觉到绒绒的草叶接触头发，发出沙沙脆响。抬起头，正看到阿塔妮斯带着歉意地笑着，走上来拉住蹦跳欢呼的孩子。“阿塔妮斯,好些天不见，最近怎么样？"她扶着草叶环直起腰。“到我的房间来聊吧。“阿塔妮斯觑了眼摇椅上睡着的老妇，轻声道。加茜娅跟着她走进隔壁房间。那是个略显拥挤的木头小屋，一张床、一个衣柜和一套桌椅几乎占据了所有空间，剩余的地方堆满孩子们的书和玩具。她拉开椅子，勉强将自己塞进空隙，身体被椅背和桌沿双向贴紧，差点喘不上气。阿塔妮斯转身，从厨房端来山獭奶、圆面包和野果炖树根，放在加茜娅面前,然后将两边裙摆向中间一裹，坐在她的对面，讲起自己近期的生活。“这里很好，很安全。我做些简单的家务，也不辛苦。每天下午，孩子们去村里的学校上课，学习通用语和基础元素魔法……还交了不少朋友。这些都要感谢您。“阿塔妮斯说着，目光在咕米身上停留了一会儿，像在思考什么。“怎么了？"加茜娅问。肩上的小鸟也一歪头。“您的魔宠很'明亮。′明亮'在我们族中是夸奖的话。我能从它身上感受到熟悉的光明魔法元素。很强大。”

加茜娅若有所思，抬手抚了抚咕米的羽毛，确实感应到源源不断的魔纹波动。起初，她以为这是基础火元素的变异形态，还未曾往其它方面考虑。阿塔妮斯讲完太平的生活，忽然叹了口气：“光兽人总是在战乱中流浪……我已经很久没有听到族人的消息了。说真的，虽然很想念他们，但我更愿意在这里安定生活。孩子们不用每天面临杀戮魔法，可以上学，安全长大，以后也许能在附近找份事做。”

“大家都对光兽人这样善良的族裔有更多包容心，这是好事。"虽然说，她也并不觉得夜兽人“不善良"到哪去。

加茜娅一边与阿塔妮斯聊家常，一边暗暗地筹谋着，想伺机验证自己对这个世界的猜想。

但她并不着急。从意识到不对的那一刻起，她就开始伪装"毫无察觉"的样子，骗过这个世界暗中注视着她的眼睛--尽管还只是模糊的猜想。“好事吗？"阿塔妮斯苦笑一声，“这才多长时间，孩子们已经开始忘记本族语了，他们在学校只能说通用语。或许真的是好事吧，以后不用再费工夫学了，而且走到哪里都能谋份差事。这是好事。“她拿起一个圆面包，用小刀慢慢地、轻轻地削成片。

加茜娅安慰：“别担心，等他们再长大些，可以辅修别的语言。就像我，我还学习了精灵语，讲得不错呢！”

阿塔妮斯沉默数秒：“我们是多么渺小的一族，而且眼看着就快要灭亡。没有学校会开光兽人语，顶多能学习精灵、矮人、通用的陆地兽人语之类的。“不过，这都不重要，只要他们在这里好好地学习魔法知识，健康快乐地长大，我就没有别的心愿了。就算是现在让我跟着族人回去，我也不会走的。孩子们也不想走了。你瞧瞧，他们多开心啊！”加茜娅漫不经心地附和着，又与阿塔妮斯聊了许多日常生活的话题。她一刻不停地分析着这些信息：生动，真实，缜密。单看这个世界的运行逻辑、每个人物的独立思想与行为，很难发现问题。如果都是假的，那也太恐怖了！什么样的力量能完成这种事？于是，她开始从另一个角度，试探阿塔妮斯是否携带着其它熟悉的“记忆碎片″。

“我在村子旁边的那家小酒馆里一-对，就是′鹿角屋'，一个小木头房子。”加茜娅回忆着自己帮苔茵收集“醉熏灰绒”的酒馆名字，“在那里听到了不少消息，比如夜兽人尾巴歌谣，还有附近的黑蔷薇……黑蔷薇酒坊虐待学徒的事。”加茜娅眼也不眨，实际却留了个心眼，将“工厂"转换为符合当前时代发展进度的“酒坊"。至于这件事本身，那当然是她提前编好的。阿塔妮斯微笑道：“噢！我好像也听说过这些事。那些吟游诗人和杂耍艺人总喜欢到处流窜，把小道消息散播得到处都是，就像往地里撒种子一样。”加茜娅默默记下她的反应，心中波澜起伏：难道，这里是根据她的记忆生成的幻境？

一瞬间，她的脑海里冒出了七八种检测幻境的方法，从交叉验证不同来源信息的真实性和逻辑性，到对身体极限行为检测一一下一秒，她又猛地想起自己"不会受到真实伤害"的新能力：真的是沉睡后血脉觉醒带来的益处吗？再由此一想，苔茵对她“刷新天赋"的严格控制更是充满疑点。

最惊人处在于：即便可能是幻境，她依然拥有真实的感情体验。甚至可以说，眼前所有的事，都是她的经历中最强烈的遗憾所构成的。这样庞大复杂的幻境，是谁生成的？为了什么？怎么离开？…要不要离开呢？从前的那个世界并没有更好。或许该