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祝无执出了门,却有些茫然。
他不知道要去哪,索性漫无目的的在寨子里走着。天寒气清,山寨空荡荡的。
皇城司的人已经把昨日那些恶徒的尸身处理掉,剩下不到百人,都收拾了行装,准备此番跟皇城司的人一道前往汴京,招安受封。走着走着,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喊他。
“祝大人留步。”
祝无执回过头,就见个白面青袍狐狸眼的年轻男人,笑眯眯走了过来。正是黑石寨二当家吴为。
“祝大人,天寒地冻,不如去吴某那吃酒暖暖?”祝无执扫了他一眼,明白此人有心攀附,估摸着想拿投名状出来。他本就有意招揽吴为,故而没拒绝,淡淡嗯了一声,随对方去了正堂。大
一个时辰后,皇城司的人和被招安的山匪先一步策马离去。祝无执抱温幸妤上了马车。
温幸妤缩进车厢最深处柔软的锦垫里,将自己蜷成一团。厚重的紫绒车帘落下,隔绝了外面的风雪,也彻底隔绝了光线,马车陷入一片昏暗而带着暖香的静谧。
祝无执坐在另一侧,两个人谁也不说话。
轻微的晃动感传来,马车平稳地向着山下移动。外面风雪呼啸的声音变得沉闷而遥远。
车厢里很暖,暖得几乎让人昏昏欲睡。
温幸妤恹恹地蜷缩在角落,耳边是祝无执翻书的声响。她感到好烦,好倦,好闷。
又要回汴京,回到那重重深院,回到他掌控的密不透风的罗网中央。这一次,很难再有任何逃离的机会了。他用一场精心策划的劫难,试图碾碎她所有的勇气,只为让她明白一个道理一-这天地虽大,风雪千山,每一步,都不可能踏出他的掌心。
可她偏不认命。
她偏要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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回到汴京,已是五日后。
病来如山倒,病去如抽丝,温幸妤这一路上都恹恹的,或许是药里有安神的东西,她整日大半时辰都在睡梦中度过。有时候梦到小时候,有时候梦到在国公府的日子,大多都是噩梦。祝无执没再提过避子香的事,也没有要惩罚她的意思,好似这件事从未发生过。
温幸妤纵使再怨愤,也明白她必须趁此机会,表现出她已经对外面的天地有所畏惧。
两人各怀心思,倒是相处得平和了许多。
汴京今年的雪格外多,立冬没几天,就下了好几场大雪。路上的旧雪还未化尽,就又添新雪。
回京的第三日夜,云翳遮盖明月,冷风漫卷细雪。温幸妤抱着手炉,斜靠在罗汉榻上,呆呆望着窗外庭院的落雪。祝无执推门进来,见她病容憔悴,如弱柳扶风,不免心有怜惜。他在碳炉边站了一会,散去身上的冷气,才走过去,把她侧抱坐腿上。“今日胃口可好些了?”
温幸妤乖顺任由他抱着,轻轻嗯了一声。
祝无执怜爱的摸了摸她的脸,哄道:“乖乖养病,等病好了,我带你去城南玉津园赏梅透气。”
温幸妤垂下眼,轻轻摇头:“我不想出去。”祝无执扫过她病气的脸,问道:“为何?”温幸妤攥紧了他的衣襟,把脸埋在他肩颈处,声音闷闷的:“我……有些怕。”
女人全然依赖的缩在他怀里,温热的鼻息喷薄在肩颈,带来阵阵痒意。祝无执心下满意,柔声道:“好,那便不去。”他包裹住她莹润的手,只觉掌心像握了块发凉的玉。“你既知世道不好,贼寇横行,日后就好好待在我身边,莫要再乱跑。”顿了顿,他撑开她蜷缩的指尖,手指挤入她的指缝,同她十指交握。“日后我会好好保护你,不叫你再受那般惊吓。”温幸妤知他处处试探,心中嗤了声虚伪,面上却不显。她轻嗯了一声,不作其他回答。
祝无执转了话题,似是闲聊:“这宅子小,委屈你了。且等十日府邸修缮好,咱们便搬回去,届时你就不会再觉得闷。”温幸妤随意点头。
祝无执也不介意她话少。
毕竟这样的反应才属正常。她骨子里倔强,一朝受了惊吓被迫回汴京,定然心绪烦郁。
如果她又像上次那般温情柔软,反倒不正常。心气郁结不要紧,慢慢开解调理便是。
祝无执自顾自说了些当年国公府的事,试图让她回忆起点开心的过往,能心情好些。
温幸妤偶有回应,大多时候都是静静聆听。她大致明白祝无执是想叫她开心些,可他也不想想,当年在国公府,她不过一介婢女,整日忙着战战兢兢伺候主子,脚不沾地,生怕一不小心惹了主子不快,挨一顿打骂。
奴婢而已,哪有多少快活日子。
他和她终究不是一路人。
说了会子话,曹颂忽然叩门进来。
他向温幸妤问了好,便对祝无执道:“主子,该走了。”祝无执放下她,俯身捧着她的脸,微微抬起,垂眸盯着那双澄澈的眼睛,温声道:“今夜我可能回不来,你不必等我,早些歇息。”温幸妤回视着他,轻轻应声:“我知道了。”祝无执亲了亲她的额头,方觉心满意足。
他起身穿狐毛大氅,同曹颂阔步离开。
温幸妤靠在引枕上,看着二人身影消失在庭院的雪幕中,缓缓收回视线。别回来才好,省得她心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