崔钰的异色双瞳金芒暴涨。他看见音波在梁柱间织成罗网,每条琴弦都缠绕着冤魂,难怪那些鲛珠里的人脸如此痛苦。
“师兄你快看那边!”苏玉娘突然扯他衣袖。
西侧月门转出个绛衣女子,裙摆缀满银铃。她赤足踏过的地方,青砖上绽放出朵朵红莲。最诡异的是她手中的玉笛,笛身蜿蜒如蛇,笛孔竟是七只人眼。
“红袖招坊主玉玲珑。”李渔合拢折扇,“别看她也现在不过是凝魂境后期的实力,但她的血莲步每踏出一步,便能形成只有金丹境修士才有的护体罡气。还有,千万别盯着她的眼睛看。”
崔钰不信邪,更不信眼前这个俊朗白净的李渔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。
玉笛横唇的刹那,十二舞姬眉心血珠突然飞射而出。血珠在空中凝成红线,将白璃的龙影琴音生生绞碎。崔钰听见极轻的“咔嗒”声——惊鸿殿主指套裂开道细缝。
“好个以血破煞。”白璃冷笑,焦尾琴突然离膝悬空。九条蟠龙脱离琴身,化作实体扑向对面高台。龙爪过处,梁柱被震得簌簌发抖,好在四周都有护体大阵,众人并未受到波及。
玉玲珑旋身避过龙爪,绛衣翻卷如血浪。足尖红莲突然炸开,每片花瓣都化作淬毒银针。银针撞上龙鳞的瞬间,崔钰嗅到了熟悉的腥甜——是九幽族探路蛇的毒液。
“叮!”
苏玉娘的铜铃突然脱手飞出,替崔钰挡下枚漏网的毒针。淬体境的灵力反噬震得她虎口渗血,嘴角却扬起冷笑:“这可比北境的篝火晚会热闹多了。”
二楼突然传来瓷器碎裂声。
白璃的焦尾琴砸在玉玲珑脚边,琴身裂口处渗出黑血。九条蟠龙哀鸣着缩回琴中,龙睛鲛珠里的人脸愈发扭曲。玉玲珑的玉笛已抵住对方咽喉,笛孔人眼突然睁开:“姐姐的琴魂,喂我的血婴可好?”
“且慢。”
李渔不知何时出现在两人之间,他似乎很享受做和事佬的感觉。
“两位的赌约,不妨就用广陵城的规矩来断。”他袖中滑出个青铜酒樽,樽身刻满密密麻麻的咒文,“听说醉仙楼的生死酿,饮尽者生,洒滴者死。”
白璃突然扯开雪貂裘,凝魂后期的威压震得梁上宫灯齐灭,看样子似乎要与对方同归于尽,口中恨恨说道:“没想到你竟然与那......”
话音戛然而止。
玉玲珑的玉笛洞穿她咽喉,笛孔人眼贪婪地吮吸着喷溅的鲜血。
“这女人和九幽族脱不了关系。”崔钰手中的青竹杖轻点着脚下的地砖,说道:“这广陵城,看来也是三教九流龙蛇混杂......”
玉笛上的血珠还未滴尽。
玉玲珑的绛衣在夜风中翻卷如血浪,足尖红莲印在青砖上灼出缕缕青烟。
作为场中唯一的胜者,两大宗门的恩怨在这一刻由她终结。而她盯着李渔的眼神像在看一具尸体,一具即将被笛孔人眼吸干骨髓的尸体。
“半点修为都没有,你也敢来多管闲事,”她轻笑,笛身七只人眼同时睁开,“不如替白璃填了这血婴的胃口?”
李渔的折扇扇的更快了些,扇面渔翁的斗笠被夜风吹起一角,露出半张与书生一模一样的脸。
苏玉娘腕间铜铃骤响。
她刚咬破的蟹黄包还冒着热气,一边吃着一边望向场中的李渔,好奇道:“他一直都是这么勇敢的吗?”
笛声先至。
不是《折柳曲》,也不是《十面埋伏》,竟然是岭南毒宗失传百年的《尸啼调》。笛孔人眼迸出血丝,音波裹着腥风扑向李渔心口,却在离他衣襟三寸处撞上一片树叶。
一片本该融在暮色里的叶。
树叶落时,整座醉仙楼的琉璃灯忽明忽灭。三十六盏鎏金鹤嘴灯齐齐转向大堂中央,灯油泼洒的轨迹在空中凝成一道符——一道以曼陀罗花粉为墨、以龙髓为引的镇魂符。
“醉仙楼的规矩。”
声音从琉璃墙后传来。珊瑚枝上的金铃铛无风自动,每条铃舌刻的符咒都泛起血光。有人踏着铃声走来,月白锦袍上绣的不是云纹,而是九百九十九只闭目的鹤。
玉玲珑的血莲步僵在半空。
她足下红莲寸寸碎裂,仿佛被无形的手捏成了齑粉。
崔钰的异色双瞳骤然收缩。
他看见那人腰间悬着的是一枚青铜编钟——广陵城楼悬挂的三十六面编钟之一。钟身刻着轩辕二字,笔锋凌厉如剑。
“仙谱可争,人命不可赌。”月白锦袍的主人抬手轻抚珊瑚枝,金铃铛顿时噤声,“既已胜了,玉坊主若还想取《九霄环佩谱》,便该知道……”他指尖弹飞一片树叶,叶子落地时凝成绿剑,剑尖正指玉玲珑眉心,“在醉仙楼滥杀无辜的代价。”
最后二字落下时,整面琉璃墙轰然炸裂。
不是破碎,而是化作万千音刃悬在空中,每一片都映出玉玲珑煞白的脸。南海红珊瑚在音刃间游走如活物,系着的金铃铛齐齐震响——这次不是《百鸟朝凤》,而是《将军令》。
杀伐之音。
苏玉娘突然闷哼一声。
她腕间铜铃裂开三道细纹,淬体初期的灵力在这音浪前脆弱如纸,边上的