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2章Chapter 62.复现

加茜娅介意咕米不穿衣服，不是因为“它"化成了人类的形象，而是她一直以来充当着收留者和监护人的角色，下意识地对于他的教化有点责任感。之前她想训练咕米正常社交,至少不能妨碍自己的社交，于是颇有策略地冷落他。现在咕米身上不知发生了什么事，突然变成个活生生的半大少年,她遭受惊吓之余，竞然替他产生了羞耻心，仿佛已经经历了带他出门、受人瞩目的尴尬场面更不要说，还有一只猫头鹰朋友在窗外看了半天。她回过身正准备找件衣服教咕米穿上，忽然听见窗玻璃碎裂声，同时眼前一花，两个影子飞快地撞在一起。

“咕鸣鸣一一"灰斑的两片大翅膀被少年用一只手拎着，身体垂挂着，甩来甩去。它疯狂地尖叫挣扎,探出长腿来乱抓乱挠,羽毛纷纷扬扬掉了一地。然而咕米不以为意，甚至饶有兴趣地端详着这位倒霉的老对头，一边用手指戳弄它的肚子，一边笑看它惊恐的反应。他这回比之前平静了许多，低下头与灰斑对视几秒,居然很神奇地令它闭了嘴、圆瞪着眼睛放弃挣扎。很快，咕米单手拎着猫头鹰走到窗前，先蓄势往后摆,再挥出去向前“嗖”一扔，随即立刻拉上窗帘,掩盖住破损的玻璃。“呜鸣！“灰斑刚飞出城堡，又尖锐嚣叫起来，只不过这回的声音一路往上，直冲苔茵的阁楼而去。它大约是要去告状了，加茜娅想。她意识到眼前的人物与昔日宠物似乎有了些区别，心下再次升起警惕，面上却丝毫不露，抬手一指，淡定地发出命令：“站在那儿，别动。”但咕米一向只能听懂自己想听的话。

他回过身，目光一对上加茜娅，就快乐起来，也不管她飘忽闪烁的眼神，直直冲过来又与她撞个满怀一一他大概还以为自己是只小鸟呢，这一撞将她痛得“嗷"了一声，下一秒脑门上便挨了个响亮的巴掌。加茜娅以暴制暴，在咕米反应过来之前，先像他抓灰斑翅膀一样，将那两只手腕一抓，背在他身后，带着他往衣柜走去，再随手从柜子里扯了条斗篷将人一罩，脖子前系好绑带，裹起来推到角落站着，继续给他找合适的衣服。咕米没生气。他觉得加茜娅在打扮他，因此是在对他花心思，乖乖地眨巴着眼睛，看她的一举一动。

“你跑哪儿去了？”

加茜娅不指望他回答，只是随口念叨着，同时麻利地抬他的手、将他翻过来转过去地穿衣服。

她找了条亮蓝色的宽松连衣裙，是来之前就已经预备在衣橱里的。因为自己平时出门低调不怎么穿，正好给咕米用。他没听懂，满怀幸福地微笑着，对之前离家出走时的争执完全忘怀。看到最后一个蝴蝶结在加茜娅手里扯了两下、松开落好，他兴高采烈地扑进加茜娅怀里，一个劲地用脑袋蹭她脖子。

事实上，现在的咕米比加茜娅还高出一点，是弓着背撒娇。加茜娅抱着他拍了拍，思索着今晚要如何将他关在房里，独自前去夜兽人族领地谈判。“咕米，你坐好。“她把他按着坐在床边，开始尝试打手势。“我，出去。"加茜娅点了点自己，又点了点窗户。咕米渐渐收了笑脸，嘴角的弧度也落下了，眼珠子一转不转地盯着她。他的红色瞳孔中间有个圆圆的金环，刚才过于兴奋，外扩得几乎吞噬眼白，现在冷静下来，忽然紧缩，细如针芒。

“你，在这儿。"加茜娅故意板着脸，严肃地点了下他的额头，又点点床。不同以往，这只咕米很安静，只是冷冷地瞧她。加茜娅上下打量他：换上新衣服的咕米，摇身一变成了个金发美少年，并且穿的还是女装。她的思绪又回到魔兽化人一事上，决定等今天的事办完了，再好好地和苔茵研究研究。

虽然灰斑会去告状，但自己在帮苔茵办事，她又那么忙，应当不会在自己离开的时候处置咕米。当然，前提是咕米没有到处捣乱。“乖一点。"她缓和神色，摸摸他的头。抽手时，他的脸颊像受到磁吸一样贴着手掌送上来，目光闪烁着瞥向地面。

很暖和的脸颊。加茜娅停留了一下，还是收回了手。她披上外衣，拉紧领口，试探着走到门口，扭过头，看到咕米静静地坐在床边，双手摆在膝盖上，也正歪过头看她。“……“加茜娅心里莫名有点愧疚，只好笑了一笑，关上门。加茜娅没有想过，再次见到迦里特时，他脸上竟然斜斜地戴着个黑眼罩，遮挡住左眼，只留下洁白完好的右眼，平静无澜。“你的眼睛？"她停下脚步，有些恍惚地盯着迦里特的脸庞。“是我前两天在战场上受的伤。怎么了？"迦里特瘸了条腿、失去了唯一的尾巴，现在还瞎了只眼睛，却竞然没什么情绪。他松垮地拄着根拐杖，任由加茜娅看他，不再躲闪，好像已经完全放弃了这幅形象。加茜娅摇了摇头，垂下眼睑：“没什么，忽然想起了一位故人。”空气中浮起一阵短暂的沉默。迦里特没有追问下去，低头用手指抚过眼罩边缘：“习惯了就好，也没什么大不了的……那场战斗很惨烈，我看到自己的血酒在雪地上。但他们洒得更多。”

他仿佛不太想聊战争的细节，很快便带着加茜娅左弯右绕，来到原先的领地。这处溪谷下游的洞穴如今空空荡荡，族人们都搬去了新占领的地盘，负责签订协议的长老仍留了下来。

有了