先前战役的胜利保障，他们这一次的协商过程进展得十分顺利，很快便谈妥了条件：只要战争还在打，魔药就不会停，随时可来城堡取用。至于尾巴，以每七天进献三条为标准。

一开始说的是半个月，但加茜娅知道苔茵的提纯需要预留时间，而他们的战争没法中途停下，于是坐地起价，再三缩减，直至长老原本和善的笑容慢慢下拉，迦里特翻译时也开始语塞。

加茜娅虽然答应了苔茵的要求，想法却与她不同。苔茵认为要将战争的时间拖长，但加茜娅知道，未发生的事是最不可控的，谁也说不准这场仗会不会过几天就结束。那么，利益最大化的方法就是尽可能快地多收割尾巴。迦里特送她走的时候，比以往任何一次同行都要沉默。加茜娅站在分别的地方回头望他，也适逢他抬起疲惫的右眼，对上目光，双双挪开。“加茜娅。"他喊住她。她以为他终于要说些“感到失望”之类的话了。但加茜娅此次前来就已做足了心理准备，因此停步后没有回头，脸颊微微一热，明白自己刚才讨价还价的行为不算厚道。

她不是没做过不厚道的事，只是这次并非迫于生存才做，没有光明的理由。迦里特说：“虽然您的要价很高，但我并不怨恨。请您留步，只是想告诉您一件事情一-刚才在场的，不是只有我们三个。”加茜娅猛地抬起眼，脑子飞快转动起来。什么意思？他们还在暗处布置了守卫吗？可是那又有何意义呢？更不必在此刻告诉她。她转过身，却没看到迦里特的身影。枯树林里十分安静。雪花坠落时发出几不可闻的细碎声响，繁复的枝干重影交错。本来不觉得有什么，现在却浑身发凉，像被成千上万的眼睛盯着观察。

加茜娅洒下赶路粉，用最快的速度返回城堡房间。“咕？“床上的金发少年恰好在她推门时醒来睁眼。他原本蜷缩在加茜娅材边，这会儿撑着床坐起来，高兴地咧开嘴笑。不知是不是疲惫所犯的错觉，加茜娅看到他眼中翻过一片黑色，转瞬又恢复莹莹的鲜红，细看并无特别之处。他张了张嘴，似乎想学人说话，最终也只是从喉咙里吐出一串含糊不清的音节，随后又将脸轻轻地埋进了她的肩窝里，蹭来蹭去。

“咕米，跟我到苔茵那儿去一趟吧。“加茜娅坐在床边，习惯性地伸手去摸咕米的脑袋。柔软的金发此时有些炸开，她抚了几下未能贴平，反倒是一阵轻微的魔纹波动漾了开来。

“这是……什么……”

加茜娅眼皮一塌，忽然感到一阵排山倒海的剧烈困倦袭来，顷刻间便往枕头上栽去，沉沉入睡。

她做了一个梦，梦里是八岁的自己，正在大片树林里狂奔。脚下的雪层又厚又软，每一步踩下去都会陷到膝盖部位。四周安静极了，加茜娅只能听见自己的喘息声、心跳声，还有远处不知名的鸟雀惊慌的啼鸣声。呼吸间冒出的白气迅速在寒冷的空气中凝结，遮挡住视线，模糊了附近黑黝黝的树干轮廓。一些枝桠藤条抽打在她脸上、身上，传来剧烈的疼痛感。她不知道自己为何奔跑，只感到一股莫名的恐惧攥紧了胸口，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身后紧紧追赶，不允许她停下脚步。她一刻也不能停歇，只能拼命地跑着，跑着，跑着。

这时，她看到了前面还有一个影子一-一个熟悉而遥远的影子，是个兽人少年。他的脚步比她更加轻盈，奔跑着的时候，一对尖尖的兽耳微微抖动，时不时警觉地向后竖起，好像随时准备应对突然的袭击。加茜娅盯着那抹背影，心头涌上一股复杂的情绪。她觉得自己认识他，但却无法叫出他的名字，也无法回忆起关于他的任何事。她的脑海一片空白，只有一个声音不停地催促：快跑！不要停！

但跑了太久，她的双腿终于不堪重负，渐渐沉重如灌铅。她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，弯腰喘息着，心脏跳得像要冲出胸腔。那名兽人少年似乎察觉到她停了下来。他又往前跑了几步，忽然间也放慢了脚步，竖起尖耳，回过头来看她。